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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9 22:2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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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七点半光景,女仆把大家带进四合院朝西的那间屋子,是个一式的古色古香大餐厅。中间摆放着一长椭圆型的饭桌,9张椅子。这里看上去起码能摆十几张椅子,今天没有用的可能撤掉了。
大家坐好之后,四个女仆开始上菜。上的是西餐,不过这样的长桌子也只能用西餐,好在我妈带我去过几次西餐厅,起码刀叉是拿不错的。首先上来的是新鲜的鹅肝酱,配的是柠檬汁。主菜是七分熟的牛扒,三文鱼、烤土豆。酒是法国原产AOC级葡萄酒。甜点是冰淇淋、苹果派。四个女仆的服务非常到位。——这,也许就是豪门人家繁文缛节的一方面吧?可是,如果你在豪门中非常快乐,这些繁文缛节显然起到的是锦上添花的作用,使你的生活似乎冒出了五颜六色的泡沫,华贵而真实。
用餐后,大家又回到客厅,只见里面的灯光幽暗。那幽暗的灯光又不是一种纯色,好像是五颜六色在缓慢地变化着。女仆又给大家上来了蓝山咖啡,并不是速溶的,而是用咖啡豆精心焙制的,味道好浓。大家的谈话也变得畅快了不少。他们没有谈时政或者时尚,竟然谈起了音乐。有的说喜欢邓丽君,有的说喜欢胡里奥。李说他非常钟爱日本古典音乐,天韵则非常自信地谈巴赫。我一直微垂着眼睑,听他们说,感觉自己插不上嘴。
忽然,我发现坐在我旁边的李,朝我稍欠了一下身子。他开口对我说话了,非常纯正的北京话。爱爱的音乐造诣比我们在坐的都要深,最喜欢谁的音乐?我没想到他会单独问我,脸上竟发起烧来。并且,我敏感地发觉,他的话音和语调变了,温存又饶有兴趣。我妈说北京腔不适合花前月下,看来并不是这样的。李的这几句北京腔竟这么迷人,甜得腻得扯不开。粗犷男人动起情来,真是了不得。——我的眼睛垂得更低了,小声说了两个字:巴赫。
他听罢,呷了一口咖啡,又把杯子轻轻放下。对大家说,今天酒喝得不少,忍不住要献丑了。只见他走到钢琴前,在琴凳上坐正。我简直看呆了,身边的天韵扯了扯我的胳膊,调皮地对我眨了眨眼睛。李竟然弹起了巴赫那首最著名的《小步舞曲》。怎么可能!音乐如同天音回荡在客厅里。——大多数人能拨弄几下吉它,可钢琴的黑白键却不是人人都敢碰的。李,虽然对曲子有些生疏,可指法却依旧那么娴熟!难道他小的时候也像我一样,被妈妈逼迫,练琴练到哭,累到病,十指尖皴裂到缠满胶布吗……
李弹完之后,大家都由衷地报以热烈掌声。他示意我站起来,接着弹一曲。李的琴弹得很不错,他的十指创造出来的音乐氛围就像迷药一样,使我感到有些晕晕的,几乎没有弹琴的力气了。但是在这种场合又不能由着性子来,我还是走向钢琴,慢慢地把十指放在琴键上,感觉了片刻。我是绝对不能再弹巴赫了,巴赫本身就是一幅迷药!在座的喜欢巴赫的几个人已经不适合更迷醉了!想了想,我弹了一曲比较中庸的《欢乐颂》。今晚大家不都很快乐吗?我也是快乐的,这种快乐是不期而遇的。
接下来,李问大家想跳舞,还是看片。因为人比较少,也很难热闹起来,大家就选择看片。李有个小投影,放了个山口百惠主演的片子《古都》。——这些,就是李喜欢的东西。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呢?做着什么生意?他的私生活是什么样?太太是否漂亮?膝下有无儿女……李像一个迷团,深深地嵌进了我心里。
大家散的时候午夜已过。李与我握别的时候,手心里似乎出了细汗,湿洇洇的。他没再跟天韵一块儿送我,而是安排他的司机把我送到了家。
回到家里,我妈还没睡,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其实目的是等我回来探听消息。我竭力保持平淡的表情,这种事情要是被我这个啰嗦妈妈拿到一点儿蛛丝马迹,我的耳膜可有得受了。
我妈关切地审视着我,全身上下。玩得高兴吗?吃的什么?你弹琴了吗?还有呀,有没有别的高干公子参加PARTY?我机械地回答,玩得高兴,吃的西餐,弹琴了。至于有没有别的高干公子,我总不能抓住一个个问问,喂,你是高干公子吗?喂,你呢?还有你?
我妈笑道,这孩子!眼睛看耳朵听不就知道了?从他们的言谈话语里?我说,我没那么大能耐,你当时怎么不要求天韵一块儿跟去呢?我妈见我不高兴了,就说,没事,这是第一次走出去,没有实际收获也不要紧。以后机会多着呢,放心吧,妈会给你制造的!
这天夜里,我躺在床上,好久没能入睡。怕被起夜的爸妈发现,我把台灯扭得暗暗的,打开日记本,记下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满满写了两页,重读一遍,才发现一个“李”字占据了太多的篇幅。除了我爸,李应该算是第一个在我心里划出刻痕的异性。房志不能算。如果就这么一辈子再也见不到房志,他在我心里只能是个男孩的形象。
合上日记本,我的心也算是落下来了。同时我告诫自己,从此就把李夹在日记本里,把他变成一个遥远的记忆尘封起来。他是天韵的未婚夫,他无名指上还戴着戒指……即便这些障碍全部扫除,恐怕也没有别的可能。我怎么总觉得李是那么虚无缥缈呢?似乎注定是我命运中的流星,绚烂但不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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