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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11-5 09:4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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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
我就这样怔怔地凝视着那个拿冰淇淋的女孩,按理应该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一直以来我深恶痛绝、刻骨铭心的不就是她吗?那个让我咬牙切齿,昼夜难眠的不也是她吗?人生真是难料!我与她居然在如此的场合相遇。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会有一种流泪的冲动。
心,很痛!!!
她是一个疯子,我是一个傻子?
她现在是我的病人。
经历了太多的炎凉世事和冷暖人情,早以为已经变成一块千年寒冰。当年我捧着一大堆证书求职四处碰壁时,才发现多年来一直自恋的心,在现实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我,一个优秀的麻醉硕士,毕业后唯一的出路只能到一家县级精神病医院做一名普通大夫。社会是如此的黑暗,现实是如此的凄凉。麻醉师职位是医院中的肥缺,当医师收取红包已经成为一种社会习惯,我一个没有任何政治或经济背景支撑的农家子弟,生活在悬秤买官的社会里,想要挤进一个可以瓜分社会财产的暴利阶层,是何等的不现实啊。世事是如此的无奈,我想行贿也不可能啊。十多万元活动经费对于我以及我在农村的父母而言,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抽干所有嫡系或旁系亲戚的血也不足以抵偿。唯一的出路只能是改变就业方向。于是我只能在一家县级的精神病院做一名普通医师,虽然我的专业和技能一直被学校的师生公认为很优秀。
我始料不及的是我最心爱的人在我最颓伤的时候,居然再给我消沉的心狠狠一刀,永远记得那是深秋的一个晚上,天空没有没有月亮,只有稀微的星星闪烁着寒光,昏黄的路灯拖着我孤独的身影,她对我说我们分手吧。相恋四年我连她的手都没有牵过,在我心目中她始终纯洁高贵有如女神。我被抽去了精神支柱,感觉整个世界都发生了倾斜,我呆呆地站在路灯下,她什么时候走的我都不知道。长久以来我一直希望她能给我一个解释或一个理由,可是她就象水汽从人间蒸发:换了电话、换了地址、甚至换了工作岗位。直到一天收到她的结婚请帖,才知道她还生活在我们这个城市,她就要和一个富有的银行职员结婚了。当时我的想法就是准备一枝装满硫酸的水枪,在她的婚礼上把我所有的怨恨都喷在她的脸上。但我最终还是做不到,既然舍不得伤害她,那唯一的办法只能是伤害自己。从此我变成了一个酒鬼。喝醉酒后用电棒把那些神经病人打得嗷嗷直叫,以后他们看见我,就像集中营里犹太人看见盖世太保,都本能地瑟瑟发抖,还一边挤出假装乖巧献媚的笑容。院长夸我很有管理方法,生活是不是很搞笑?
她现在已经不认得我了,每天就拿着棒状的物体当成冰淇淋自言自语。来看她的只有二个人,一个猥琐的老农,每次都背一袋苞米几个鸡蛋来,也许那是他唯一能拿出的财产,走之前流着老泪趴在门口磕几个头。另一个是我和她共同的高中同学,她的同事兼闺中密友,她们护校时可以让人怀疑是同性恋的死党,也是我恨得痒痒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同学红,我一直以为我和她的分手,红起了推波助澜的狗头军师作用。起码我认为作为高中同学,她不应该为二张《泰坦尼克》的电影票,去帮助一个陌生人而把我排除出局。
人生就是这样无奈,许多不愿意面对的人总要面对,许多不想说的话还是要说。红很快恢复了初见我时的尴尬及不自然,向我讲述了她精神错乱的悲惨故事。我装出冰冷的样子,始终冷笑地望着红。最后红很无奈也很苦涩地说了一句:几何!我知道你一直在恨我、恨她,感情的事没法勉强,今天我们到你这里求诊,我只希望你不要掺杂任何个人感情或怨恨落井下石。坦白说我很不放心,但如果有其他办法,我决不会把她送到你这里来。作为老同学我希望不要忘记一个医师的职责和道德。
我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我们医院是医保定点单位,如果她不在我们医院就诊,她就必须自费。我几乎愤怒地把红推出我的办公室,大声地告诉她我知道怎么做,不需要她来指手画脚教我,起码我还没有到丧心病狂的程度。说这话时我的表情一定很凶恶,可是为什么我会流泪,红也在流泪,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的婚姻因为她的精神错乱而破裂,婚姻的失败再次加深了她的病情。我不知道她这几年详细的生活状况,只知道从来没有家人来探视,看着瘦的象芦苇的女孩每天倦瑟在墙角发呆,凭着职业知识我知道:她属于那种忧郁焦虑过度,导致精神错乱类型的病人,失忆只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这种病人最需要家人的关爱和朋友的安慰,需要走出心理封闭的圈子,心病需要心药医啊。我问红她还有什么家人和亲戚,红只是叹气摇头。
我只能尽我全部的医学技能和我全部的精力和财力来呵护她,仿佛已经忘记这个女子曾经那样深深地伤害过我,我挖空心思使用各种办法,去弥补她营养不良的身体和残缺的心灵。她开始愿意和我接近,感觉我是她亲近的人。我卖了一大堆冰淇淋,看她允指的馋相感觉很开心,有时她也会递过来让我咬一口,让我分享她的美味和快乐。
红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她们医院改制了。红及一些没有背景的护理人员都下岗了。单位以后不会再无止休地支付医药费,也就是说她作为一个包袱被遗弃。对于一个没有思维能力、没有经济来源的病人,这个消息是否就意味着判处死刑?
因为没有续费,院里已经开始停药,我为她花去所有的积蓄,拜访了所能够借贷的朋友,她的病情开始恶化。红去了南方打工,一点消息都没有,我连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感觉一筹莫展。
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去她原来的家,见那个我最不愿意见的男人。我咨询过律师,律师说从法理上那男人没有资助的义务,从情理上他也许不会不闻不问。我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他良心发现救救这个苦命的女子,一夜夫妻百日恩嘛。
我在他散发着霉味的家里等了三个晚上,家里乱七八糟,她脏兮兮的儿子像个邋遢的病猫,可怜巴巴地被锁在家里。给他留言没有回音,打电话没有人接听,急得我如热锅蚂蚁团团乱转。只能到他的单位找,结果一言不和,大吵一场。他直言不讳说他没钱,而且有钱也不给。他指着我的鼻子,嘲笑羞辱我:你这癞蛤蟆不是一直想吃天鹅肉吗?你不是有情有意吗?现在我给你送去了,你照管她呀,凭什么让我花钱养她?当我是冤大头?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无赖的男人,忍无可忍的我对准他的鼻梁狠狠一击,二道鼻血流在他苍白的脸上,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动手打人。结果我被人高马大的他当成沙袋一样猛烈回击,体力上我不是他的对手,我被打倒,带着浑身的酸痛倒在地上。到了派出所居然还是我没有理。
什么世道!!!
从派出所出来,进一家昏暗的酒吧,我太需要发泄了,苦闷地喝着烈性酒。周围是一群寻欢的男人和一些卖笑的女子。我听见隔壁餐台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没有刚才的歇斯底里,而是带着磁性、诱惑的男性魅力:“靓女!你这样吃冰淇淋,是不是太不淑女啦?”
我把自己隐进黑暗,默默看着他们从挑逗到演绎人类原始的兽性,看着他们亲昵地走进一家五星级酒店,我知道五星级酒店的房费,也听说过这类女孩的价格,他不是口口声声说没有钱的吗?
这种人渣!
以后的几天总能看见他夜幕下的狂欢。他把妻子逼疯,一毛不拔不肯承担任何责任。却能无耻地逍遥,毫无顾忌地寻欢。我不知道他和禽兽有什么区别?这种人还有生存的必要吗?我发现我实在不配从事医生这个职业,技术上我不能救治自己心爱的女人,情绪上我不能控制复仇的冲动。
我制作了一种特别的麻醉枪,配制了麻醉药品,通过精心筹划和易容,那个晚上我尾随他们进了宾馆,走出电梯的瞬间,我果断地扣动扳机,激射而出的麻醉药品立时让这对男女昏迷,我搀扶进他们预定的欢乐窝。我的解剖学是全班最优秀的,我镇静地举起手术刀。
从此人间少了一个寻花问柳的浪子,多了一个不可不戒的和尚。
给他敷上止血药并做了简单的包扎,我逃出宾馆,给院长留下一封辞职信,带着她离开这个让我们受伤的城市。
车上,我接到在刑警队的朋友电话,他说一看见如此专业的犯罪现场,就知道是我的杰作,但他们不想追捕我,让我带着那个可怜的女孩在远方好好生活,不要再回来了。网上几天后又多一起追逃的案件。
北方边陲一个号称塞外江南的小县城,飞雪如落花纷纷扬扬,一间简单的出租房新开了一家副食品商店,门前雪地里总是放着一张桌子,堆放着包装得五彩缤纷冰淇淋,一个棉衣、棉裤、棉鞋、棉手套厚厚的包装得象企鹅的女孩守着那堆冰淇淋甜甜地笑着。她说:这里真好,你看!冰淇淋再也不流泪啦。。。。
[ Last edited by 七心海棠 on 2005-11-1 at 09:15 ]
[ Last edited by 落花飞雪 on 2005-11-5 at 09:4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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