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楼主 |
发表于 2006-10-13 11:28:41
|
显示全部楼层
鬼 戒
一
志伟 “扑通” 一声跳进了水里,溅起了一片洁白的水花,一圈一圈的漪涟荡漾到了雨蝉脚边。
“小心点呀!”雨蝉站在岸边喊。
这是一个由半山腰倾泻下来的瀑布冲击而成的深潭。4、5米宽的瀑布奔腾而下,拍打着峭壁山的岩石,激起的水雾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一条美丽的彩虹。深潭周围绿树葱郁,鸟儿在枝头间快乐地歌唱。间或有松鼠和猴子丛林间跑出来想要喝水,见有人在,便飞快地跑开了。
志伟觉得这里真是一处世外桃源。他和雨蝉来她老姑家度假,还没来得及在附近游玩,老姑夫妇就要去百里之外的城里看望突然生病的老爹,几天后才能回来,临行时叮嘱他们不要到处乱跑,需看好门户,等回头再带他们到处转转。等老姑他们一走,二人哪里关得住,锁好门户就跑了出来。听雨蝉说前山风光最好,志伟就拉着她直奔了过去。到了山上,没想到景色比雨蝉说的还要美。在海边长大,水性很好的志伟一见这一汪碧水,便忍不住心痒,试试水不凉,脱下外衣就跳了下去。
雨蝉在岸边看得心急。刚刚和志伟订过婚的她,把志伟当作心肝一样看待。这么深的潭,水一定很凉,要是腿抽筋了怎么办?正在着急,就见志伟从水里露出头来,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对她喊道:“宝贝下来呀!水不凉,干净得很呐。”
水确实很干净。靠近岸边能清晰地看到水底的石子。雨蝉站在一块青石上把手伸进水里试了试,便急忙喊道:“快上来吧!水太凉了,你会感冒的!”
志伟心里窃笑。在北方他的家乡,他十月份还要下海游泳,何况现在才九月中旬,而且是在赤日炎炎的南方。虽然山里比山外要凉爽的多,但他在水里一点都不觉得冷,简直舒服极了。
一声长鸣划过天际,志伟抬起头,见一只苍鹰天空中翱翔。志伟忽然感觉脚底下有什么东西滑过,同时感觉到一丝凉意。难道潭里有鱼?志伟想看个究竟,他深吸了一口,一个猛子潜入了水里。水下是一个澄明的世界,看不见一株水草,只能依稀底看到水底的石子,在微弱的光线照射下,发出暗淡的光芒,随着水波的晃动,仿佛在轻轻的摇摆。志伟在水里转个圈,没有发现鱼的踪迹,又往前page~ant了一段,水里好像没有生命的存在,便有些泄气,就像钻出水面去。正在他抬头蹬腿做上浮的动作时,他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水底有一道金色的的光芒,只是一闪,便随着他往上跃动消失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呢?志伟浮出了水面,又深吸了一口气潜了下去,耳畔依稀听到雨蝉的又喊:“快上来吧!”志伟努力地贴近岸底,岸底全部是由大小淡青色光滑的石头构成,他逐一地在石缝中搜寻,终于,他发现了一个发着金色光芒的物体,那是个圆环状的小东西,静静的躺在一块大青石旁边,发出柔和的光晕。志伟把它捡了起来,握在手心,一股寒意忽然从胸中升起,志伟急忙跃出水面上了岸。雨蝉跑过来掏出一方小手帕给他擦拭身体。志伟把他拾到的那个东西举起来在阳光下看。那是一枚金色的戒指,沉甸甸的。志伟感到有些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你,一定要感冒了,快穿上衣服吧!咦,好漂亮的戒指,哪里来的?”“潭里捡来的。”雨蝉拿过戒指,欣喜地在手中把玩,“会是什么人丢掉的?”“可能是哪个游客丢掉的吧。”“这个地方很少有人来。”“那就是老天爷送给你的了。来,戴上看看。”志伟从雨蝉手里拿过戒指,给她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大小正合适。雨蝉把双手贴近比着看了一下,两个无名指上的戒指都很美,笑意荡漾在她的脸上。这时,天边飘来了暗黑色的云 ,风也起来了,“要变天了,我们快走吧!”
二
雨并没有下起来。一轮满月挂在天上,银色的月光撒遍了整个院子。秋虫在阴暗的角落里浅吟低唱。偶尔有风吹过,便会有几片树叶从枝头落下,在如水的月色中如精灵般地舞动。
志伟合上书,揉了揉干涩的双眼,感觉到有些倦意。到一个新的环境过夜,他总会有些怯床。他看了看表:11点50分。想必雨蝉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志伟在床上躺下顺手熄了灯,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倾泻进来,落在志伟的床上,被罩上绣着一朵大红的牡丹清晰可见。
志伟合上眼,让自己的思绪自由地 飘荡。他脑海里浮现出下午和雨蝉到山谷里游玩时的情景:那一汪碧绿如翡翠般的深潭、潭底青黑色的石头、一枚闪闪发光的戒指、雨蝉开心的笑容……正当意识开始变得虚无缥缈的时候,一声凄厉的惊叫声划破了夜空,把他从朦胧中拉了回来。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努力去回忆和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是不是雨蝉?!他冲出了房间,来到了雨蝉的门口,推门,门紧紧的关着。志伟大叫:“雨蝉,快开门!”屋里没有一丝响动。志伟正待破门而入,门轻轻地开了。他急忙要闯进去看个究竟,突然感觉到一丝寒气从屋内飘移出来,经过他的身边,他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跑进屋里一看,吓了一跳。只见雨蝉坐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如木雕泥塑般地一动不动。他连忙俯身抓住了雨蝉的肩膀摇了摇,焦急地问道:“雨蝉,你怎么了?”雨蝉打了个激灵,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是不是做恶梦了?”志伟扭亮了屋里的灯,捧起了雨蝉的脸,怜惜地吻去她脸上的泪。“不怕,宝贝。有我在,鬼来了都不怕。”雨蝉听到一个“鬼”字,浑身一颤,又扭脸向门口望去,泪水盈盈的双眼,满是惊恐的神情。门口了然无物 ,外面依旧月色如水。雨蝉转头看着志伟,一脸的惶惑和疑惧。“难道你没看见?”“看见什么?是不是有贼闯进了院子?”“你真的没见到?”“我听见了你的叫声就赶紧跑过来了,没见着人影。是不是还在院子里?别怕,我去瞧瞧。”雨蝉紧紧地攥住志伟的手:“别去,别离开我,我怕。”志伟爱怜地轻抚着雨蝉的背,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柔声说道:“宝贝,我不离开你,永远也不离开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雨蝉竭力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凝视着志伟的双眼,用颤颤的语调说道:“刚才,我见了鬼!”志伟心中一震,不由得呆住了。他本应该去怀疑雨蝉说的话,但他相信雨蝉绝不会对他说谎!他自信了解雨蝉比了解自己还要清楚。雨蝉也从未有过精神方面的问题,况且他本人也不是一个无神论者,因为他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有不为人类所知的神秘事物,包括——鬼的存在。只是,这个事情来得太突然,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他回了回神, 微笑着安慰雨蝉:“宝贝别怕,慢慢跟我说。”雨蝉又瞅了瞅门口,志伟连忙去关好房门。雨禅倚在志伟怀里,描述起刚才发生的事情来。“我睡得正香,忽然感觉有些冷,一下子从梦境中清醒过来。周围出奇的安静,连石英钟的滴答声都消失了。我莫名其妙地感到恐惧,耳朵里只听见自己怦怦的心跳声和紧张的呼吸声。这时候响起了脚步声——我确信那是脚步声,像树叶飘落到地上一样轻,听起来却非常清晰,慢慢地朝我移动。我感觉到一股潮湿的凉气逼近了我。我非常害怕,却控制不住睁开了眼睛,吓得我大叫了一声——床前站着一个女鬼,头发湿漉漉的披散着,脸色惨白,仿佛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我吓得魂儿都出了窍。顺着女鬼的袖子,不断地往下滴着水珠。她抬起一只胳膊,用手指着我。她说话了,她说:“戒指……还我戒指……”她那话音带着和空气摩擦的嘶嘶声,仿佛直接钻入了我的大脑。我恐惧地捂上了耳朵,那个声音却像长虫一般在我的脑海中钻来钻去。我慌乱中撸下戒指扔了过去。这时候你来了。敲门声让女鬼转过了头,她的头……她的头直接转了过去,身子却没有动。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个手还在指着我,身体向房门移动。房门开了,她就从你的身边走了过去。在经过你身边的时候,她的头还扭过来看了你一眼。外面的月亮很亮,她的衣服是刺眼的红色,脸却比白纸还要白,她的眼神……让人感觉到冷。”雨蝉又打了个寒战:“你,你真的没有看到她?”“没有。但我相信你。”志伟深情而爱怜地凝视着雨蝉的双眼,“我们确实碰到了鬼!”志伟不再怀疑雨蝉说的话,因为刚才他去关门的时候,看到在灯光的照射下,地板上一串亮晶晶的水迹,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雨蝉床前。“她来拿走她的戒指。”志伟把雨蝉的手捧起来,两个人的目光落在了雨蝉手上剩下的戒指上。两个人顿时呆若木鸡——从潭里捞上来的那枚戒指还在,慌乱中雨蝉把自己的那枚戒指扔给了女鬼!
三
70年代初期,教师张文龙和知青李爽相互爱慕,却不好意思向对方表白。当家境贫寒的张文龙终于鼓起勇气向李爽表明心迹,并将一枚沉甸甸的戒指戴到李爽手上时,李爽流下了幸福的眼泪。村支书的儿子李利民早已对李爽垂涎三尺,几次软硬兼施想据为己有,均遭李爽严辞拒绝,恼羞成怒,借席卷全国的文化大革命到来之机,以“用资产阶级思想毒害青少年”的罪名把张文龙被打成了右派,天天拉到街上批斗,将其折磨得惨不忍睹。二人知是利民报复,却没有办法应对。利民对李爽步步紧逼。二人想要逃走,又恐连累父母家人,何况满世界都是一片黑暗, 又能逃到那里去呢?一天晚上,两人约好到村外山上的深潭边上偷偷相见,抱头痛哭了一场,恨不能生为夫妻,相约死后也要团聚,双双投潭自尽。第二天一早,两人的尸体漂浮上来,依然相拥如故。村民本欲把二人葬在一起,恐造反派强加罪名,只得将二人分开,草草葬之。次日却发现张文龙的墓穴有被开掘的痕迹,开棺一看,二人的尸体相拥而眠,面色栩栩如生,村人惊惧非常。造反派怀疑是二人亲属所为,利民更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晚,利民让心腹李大有和陆三将李爽的尸体从棺木中扒出,抬到深潭,身上绑着石头投入潭中。路三见李爽手上有一枚戒指,顿生邪念,撸下将其据为己有。当晚就发生了两件怪事:先是利民家里一声枪响,家里人过去看时,利民已经死了,手中握着一把枪,枪管却伸进了自己的嘴里吞枪而亡,子弹从后脑射出,样子非常KB。之后李大有闯入陆三家中,拿匕首刺死了陆三,从其身上抢走了戒指,一路又跳又叫跑到山上,将戒指扔进了深潭,随后投水自尽。村里人尾随而去,没有人敢入水相救,等尸体漂上来才把他抬了回去,从此再也没有人敢去潭边活动,更有人曾见有红衣女子在潭里现身,疑是李爽的魂魄,因为李爽死前身穿红衣。唉,厉鬼的报复可真是残酷!
听完村里曾当过教师的李大爷的叙述,志伟和雨蝉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这么美的深潭里,竟然掩藏了这么一个KB的故事,而他们两人,已经成为这个KB故事新的主角。雨蝉扔错了戒指,那女鬼肯定还要找上门来,凭他们两个,怎么能够对付?
“为什么我见不到鬼呢?”话一出口,志伟就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唐突了。李大叔哈哈大笑:“你想见鬼吗?鬼一般是不喜欢让人看到的。他们有他们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生活。除非你做了亏心事,惹恼了他,他就会向你报复。有的时候,鬼会借助人的口来表达他的意愿,利用人的手来完成他的目标。这就是所谓的‘鬼上身’。只有一种人是见不到鬼的。”“哪种人?”志伟焦急地问。“至阳的人——生于卯年卯月卯时卯刻的人。这种人阳气很重,命硬三分,鬼对他有所畏惧,他自然见不到鬼。”“这种人怎么才能见到鬼?” 李大叔盯着志伟的脸,露出怀疑的神色:“你们两个小小年纪,怎么对这种事这么好奇?”志伟连忙解释:“我有个学神学的朋友,要写一篇论文, 所以对鬼怪之类的事比较关心,托我们也替他广为搜集。”李大叔瞟了一眼雨蝉,幽幽地对志伟说:“至阳的人要是破了童子之身,阳气就会大减,自然就能看见鬼了,鬼也不再怕他了。”
四
志伟和雨蝉相拥斜倚在床头,静静地望着门口。门口的板凳上,那枚戒指发出柔和的光。刚才的鱼水之欢,更让二人的心融在了一起。在志伟的心中,已经没有了恐惧,因为最爱的人就在身边。真爱的人将心已经给了你,两人相拥相携,这世上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雨蝉眼里闪动着泪花,心里一半是幸福,一半是愧疚。志伟为了能和她共同对付那个女鬼,执意在刚才破了童子之身。虽然两人订婚以后,雨蝉已把自己当成了志伟的人,但志伟从未提出过非分的要求,二人相约待到新婚之夜再做男女之爱。这回,志伟为了和她在一起,也身处危险之中了。
钟声当当地响了起来,每一声都仿佛敲在心头。志伟和雨蝉相互对视了一眼,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当钟声第十二次敲响的时候,灯忽地灭了,银色的月光破窗而入,照得屋里雪一样白。志伟瞪大了眼睛,一颗心兀自狂跳不已,那女鬼,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屋里死一般的沉寂,周围每一种声音仿佛都消失了,连月光也已凝滞。这时候,志伟听到了水滴声,好似一颗露珠从叶片上滑落,滴到水面上,砸起一片小小的水花,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那水滴仿佛直接滴入了志伟的心间,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当回音快要消失的时候,第二滴又落下来,然后,水滴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最后响成了一片,仿佛下雨的时候, 接在屋檐下的一盆水,先是被雨滴打破了平静,不久便被倾泻下来的水流,击得水珠四溅,如开锅一般。志伟和雨蝉痛苦地捂上了耳朵。随之,他们怀疑外面是不是真的下雨了,因为屋子里已经涌出了水,水面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起粼粼的波光,打着细小的旋涡,不断地往上升,很快就经淹没了床脚。二人恐惧地重新抱在了一起。当床飘浮起来的时候,水仿佛已经深不可测。水流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变得更加响亮,却又十分的熟悉,分明是山上瀑布冲击深潭的声音!这时候,木凳处冒出了一串气泡,咕嘟咕嘟的将二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很快二人的呼吸便停滞了——一团红影从水里浮了上来,分明是那女鬼!先是一团乱糟糟的头发,披散着浮在水面上,然后便慢慢地露出一张脸,一张惨白的、浮肿的脸、青紫的紧闭着的嘴唇,接着便是一身血红的衣物。两只僵硬的胳膊低垂着,惨白的指尖兀自滴着水珠。那女鬼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啊——幽怨,恶毒,像两把尖刀,目光所到之处空气都为之战栗。射到志伟和雨蝉的脸上的时候,二人感到了寒冷和令人窒息的压迫。雨蝉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志伟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女鬼的目光在他们的脸上只是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木凳上的戒指上。她伸手捡起戒指拿到面前,脸上好似露出了悲戚的神情,两滴清泪悄然滑落,闪着银色的光芒,跌落水面,瀑布冲击水潭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见这两滴泪珠落入水中的两声脆响。女鬼把戒指带到了左手的无名指上,她的左手无名指上赫然带着雨蝉的那枚戒指。女鬼的目光重新落到了雨蝉和志伟的身上,志伟不禁抱紧了瑟瑟发抖的雨蝉。那女鬼缓缓闭上了眼睛,慢慢地沉入了水中。
志伟和雨蝉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提到嗓口眼的心落回了一半。志伟捧起了雨蝉的脸吻了一下,两人的眼中涌起了幸福的泪花。“她走了,以后不会再来了。” 志伟的话音刚落,身后便响起了水流的哗哗声。“水开始撤去了吧。”志伟心想。正待回头观瞧,却见雨蝉双眼圆睁盯着他身后,一脸的惊恐之色。志伟心下骇然,慢慢地转过头,一股湿气扑面而来,红光一闪,志伟就觉得自己的喉咙被掐住了。红衣女鬼青紫的嘴唇浮上一丝诡异的笑容,发出刮擦金属般刺耳的声音:“打搅我的人,都得去死!”
女鬼一手掐住志伟,另一只手又掐住了雨蝉,双手的指节发出了咯咯之声,二人顿觉呼吸困难,面孔变得通红。志伟双手使劲抓住女鬼的胳膊,努力想要挣脱,但徒劳无功。女鬼的胳膊如钢铁般坚硬冰冷。志伟感到了死亡的KB,他定定地望着女鬼那充满仇恨的邪恶的双眼,心里无尽的悲哀,不想自己年轻的生命就要葬在女鬼手里, 而可爱的雨蝉,只有在冥府里再次相见了……突然, 志伟 脑海里灵光一闪,从他嘴里,费力地挤出了三个字:“张-文-龙”。女鬼浑身一颤,指节停止了收缩。她厉声问道:“你说什么?”“张文龙!”。女鬼呆住了,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志伟,眼中尽是焦急和期待之色:“他怎样?” 志伟双手使劲一拉,终于挣脱了女鬼。他急喘了两口气,慌忙去救雨蝉:“快放开她!”女鬼松了手。雨蝉喘作一团。女鬼一把抓住志伟前胸,厉声问道:“你快告诉我,他究竟怎样了?” 志伟又喘了两口气,嘶哑着嗓音说道:“我可以帮你们再到一起。你的尸骨,一定还在潭底,我把你捞上来,和张文龙葬在一起,你们不就可以团聚了。”女鬼抓着志伟的手缓缓地松开,双眼迷离,思绪似已回到过去,脸上现出复杂神情,说不清是喜是悲,青紫色的嘴唇哆嗦了两下,一行清泪又落了下来。志伟把雨蝉搂在怀里,见她呼吸渐渐平静,似无大碍,才放下心来。又见她颈上一片青紫,十分心痛。女鬼回过神来,冰冷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些,不停地在他们二人脸上端详,终于在志伟的脸上停住,话音已显得不再刺耳:“你真要帮我?”志伟惨然一笑:“我们俩的性命都在你的手上,我敢骗你吗?只是我怎么才能找到你的尸骨?张文龙的尸骨又在什么地方?”“我的尸骨在潭底靠近瀑布的地方,他的在南山坡墓地。”“南山坡哪里还有墓地,现在那里是一片桔林,听老姑讲原来确实是墓地来着,后来破四旧都被平掉了。”雨蝉忘记了害怕,她从心眼里也希望这对生前的有情人能够长眠在一起。“他的坟就在桔林那块石头下面。”“你们后来见过面?”雨蝉怀着深深的好奇问道。女鬼脸上现出了无限悲戚的神情。“鬼界有鬼界的规矩。我们死后被分别埋葬,我又被恶人抛尸,我俩的灵魂不能长想厮守,只能盼到每年阴历七月十五日“鬼节”这一天才能见上一面。”
“那块石头大不大?我们搬不搬得动?”“你们不需要搬动石头,只要把我的尸骨放在石头旁边就行了。”“打捞和搬运我的尸骨一定要在太阳落山后进行,因为尸骨一见阳光,我就会魂飞魄散……”
五
志伟在太阳落山之前跃进了水里。水很凉。志伟游到瀑布落下的地方,钻入水中搜寻。瀑布撞击着水面,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瀑布的冲击之下,水中产生了无数的气泡,在志伟身边奔腾,白花花的一片,刺得他睁不开眼。再往下潜,则渐渐安静下来,光线也越来越暗。志伟下潜了四、五米,依然看不见潭底,心里便没了底,又觉得阵阵寒意袭来,不由得心里发慌,身子往上一挺浮出了水面。雨蝉焦急地站在岸边朝他这里观望。志伟想到他和雨蝉二人的安危全落到了自己身上,便把心一横,深吸了一口气又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潜到七米左右时,志伟触到了水底,只觉得周围暗流涌动,寒冷刺骨,身上有如巨石在肩,行动困难,还好能依稀看到身边的景物,就扭身往四下里观瞧。忽然发现不远处一点柔弱的光亮进入眼帘。志伟游了过去,光亮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一团白蒙蒙的东西出现在眼前。游到跟前一看,正是一具白骨。双手无名指上,赫然各戴着一枚戒指。原先的那一点光亮正是戒指发出的。志伟心中大喜,无奈胸中那口气又要耗尽,只得挺身跃出了水面。
志伟第三次潜入水中时,腰上缠着一只布袋。他凭着记忆的方位迅速游到尸骨旁边,把布袋从腰间解下,小心翼翼地从头开始把尸骨装入了布袋,排出里面的水,用绳子扎紧,拽着绳子浮出了水面。游到岸边,将绳子在一块石头上拴紧。雨蝉泪眼盈盈地跑来用毛毯给他裹住身子,一摸身上冰凉,心疼不已,把他抱在怀里,见无大恙,又得知志伟已收妥了尸骨,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太阳慢慢地落山了。秋虫又开始了歌唱。
志伟慢慢地拉动绳子,布袋露出了水面。志伟拎起来背在身上。雨蝉拿手电筒在前面开路,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朝南山坡走去。走了约么半个钟头,出现了一片桔林。二人白天已探查好了路径,没费多少周折就找到了桔林之中的那块石头。这时月亮爬了上来。三米见方的巨石在夜色之中幽幽地泛着白光。据村里人讲,这块石头本来在山上边,二十多年前的一次地震,这块石头才滚落到了这里, 不想却压在了张云龙的棺木上面。有巨石相隔,他们的尸骨如何才能聚到一起?难道鬼魂真有这么大的力气,能将巨石移开?
带着满腹疑虑,志伟将布袋放在巨石旁边,将绳子解开。一阵秋风吹过,两片桔叶从枝头飘落,砸在袋子上面,“扑簌”一声响。
袋子忽然蠕动起来,两人慌忙退避一旁。从袋子中慢慢伸出一双手来,十指纤纤,如春葱一般,衬着艳丽的红袖,显得雪一样白。雨蝉想起前两晚看到的KB面容,不敢再看,慌忙倚着志伟肩头闭上了眼睛。
一张脸慢慢地从袋子里露了出来,竟是一张光洁的脸,在月光的照射下,如象牙般润泽。一双眸子亮如星斗,翕合之间,默然含情。一双红润的嘴唇,与粉面互相映衬,更显得面如美玉,唇若涂朱。志伟看得呆了,待回过神来,轻轻碰了一下雨蝉。雨蝉睁开眼,不由得也屏住了呼吸。那女人已在巨石跟前站定,一身红衣,面似桃花,哪里还有昨晚的狰狞面目。只见她手抚巨石,双眼含泪,急切地叫了两声:“文龙、文龙!”只听得耳畔风声拂过,那巨石静静地卧在月光之下,岿然不动。女人双腿一软,跪在了巨石跟前,泪如雨下,失声痛哭:“文龙,快出来见我!快出来……” 一时语塞,看似肝肠寸断。志伟和雨蝉看得心急,恨不能掀翻巨石,掘出棺木,看看张云龙是不是真在里面。正在焦急之中,巨石下面隐隐传来隆隆之声。志伟和雨蝉就觉脚下仿佛地震般抖动不已,骇然往后退了几步,互相搀扶着站定。随着地下龙吟虎啸之声,地面开始隆起,将巨石缓缓托了起来。随之巨石滚落一旁,现出了地上的一座新坟。女人一双泪眼紧盯着坟头,脸上尽是欣喜之色。
这时,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悠扬的乐曲,在志伟和雨蝉的耳边萦绕,再细听时,又变成了花鼓唢呐之声,调子欢快,听似喜庆的乐曲。再定睛一看,哪里有巨石坟头,二人已置身于一座新房,房间正中桌上两支红烛烛光摇曳,靠墙的粉色寝帐之中端正地贴着一幅大红喜字。床上的双枕,分别绣着一对戏水鸳鸯。寝帐两边的墙上各贴着一幅画,都是工人农民形象,左为《Mao.ZD思想指引我们向前进》,右为《抓革命,促生产》。寝帐中端坐着一个女子,一身红衣,头上盖着大红盖头,一双玉手,交叉在膝上,一动不动,分明是一位新娘。这时传来一阵脚步之声。门帘挑起,进来一位神采奕奕的年轻人,漆黑的短发,白静的脸庞,明亮的眸子,微翘的双唇,穿着一身深色的中山装,如春风一般跨到了寝帐跟前,轻轻在新娘的身边坐下,一阵红潮涌到脸上。他轻轻地抓住了新娘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随即掀开了盖头,露出一张白玉般美丽的脸。四目相对,新娘显出无限娇羞,脸上红霞朵朵。新郎捧起她的脸,微笑着深情地凝望。新娘眼里泪光闪闪,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拉着新郎的手朝志伟和雨蝉这边走来。走到跟前,双双深鞠一躬。志伟和雨蝉不知所措。新娘从右手无名指上摘下一枚戒指,拉起雨蝉的手轻轻戴上,对着他俩莞尔一笑,复又拉着新郎的手跑开,重新坐到床前。新郎新娘相视一笑,新娘娇羞地把头低下,新郎便将寝帐放下,两支红烛倏然而灭。志伟和雨蝉呆呆地看着,恍然如身处梦境,直到红烛熄灭,周身撒遍月光之时才回过神来。四下里一看,并没有新房、新娘,只见那块巨石还在原处,只是布袋中空空,那具尸骨不见了。
志伟和雨蝉相对而视,不禁泪流满面。志伟拉起雨蝉的手,两人相携往山下走,彼此默默无语,只有雨禅手上的那只戒指,在月光下不时地闪出一点金色的光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