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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17 23:0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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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民工的月帐本
一个民工的月帐本
他的工资不及坐在由他们建起来的高楼里的白领们的二十分之一。
他们从来没有住过由他们用汗水垒起来的房子。
我住的城市有很多民工,他们绝大部分是从这座城市的边缘乡下来到都市的,为的是
挣钱糊口养家。他们为城市的繁荣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同时,他们也是最容易被忽视
的人。长期以来,他们都受着大部分城里人的歧视,当然,也有人关心他们,但大都
是处于形式或某种程度的需要。没有人真正关心过他们的公民权利,更没有人关心他
们的生活。可能大家都忘记了,他们都是农民,是占这个国家80%人口的群体,是这个
国家建国的基础,也是这个国家的柱石。
我所在的这座城市大概有200万民工,他们承担着这座城市90%以上的体力活。有一种
民工在本地称为“棒棒”,谋生的工具是一根扁担和两根绳子,谋生的手段是帮我这类
所谓的城里人搬运重物。对公司也一样,职员不愿意搬重的东西,就叫这些民工来
搬。
公司行政部的大姐为了图方便,就固定了一个有传呼机的民工,大概35、6岁,每次看
见这个办公电话呼他,就立即赶来,如果太远赶不过来,就回个电话。一来二去,大
家也就混了个脸熟,碰上我们有需要的时候,也叫他做。由于报销嫌麻烦,他大多是
白帮忙,用他的话说,就是反正力气不要成本。管行政的大姐看在眼里,就在每周结
帐的时候多给一点,也经常数落我们,连人家的辛苦钱都要克扣。
昨天中午,他在我们公司搬了东西,就蹲在公司的门口记东西,我看他蹲着写挺费力
的,就叫他坐到我的办公位置上写。不经意间,我发现他在记帐,这倒引起了我很大
的兴趣(绝对没有窥视他的隐私的意思,纯属好奇),我也就拿过来看了一下,他记
帐是那种流水帐(其实就是一笔一笔的加上去),我大致默算的一下,整理下来,大
家可以看一下,同时有一些我的解释,是我问他后记下来的。
帐是5月份的总收入:770元左右(大致的,但不会超过800)
房租:50元(4个人合租了一间房)
管理费:20元(街道收的,包括10块钱的暂住费)
餐费:140元(早饭1块,中饭4块,管饱不管好的那种)
买菜:27元(4个人每天轮流买菜,一起做饭吃)
买米:15元(本来自家有米,但来回的车费比买米还贵)
日用:30元(包括油、盐、纸等)
买烟:20元(2块钱一包的那种,3天抽一包烟)
通讯费:17元(包括10块钱CALL台服务费)
交通费:3元(日常交通基本靠走)
给儿子生活费:200元(儿子在县里读高中)
给老婆买件衣服:20元(估计是地摊上买的,“半年没给她买新衣服了”,他说这
话时充满愧疚)
寄回家:150元(存起来给儿子念书)
给母亲看病寄去:50元(母亲药费3兄妹分摊)
意外支出:60元(一次为了抢活横穿马路被罚款10元,一次挑东西碰著了一个小
青年,被敲诈了50块洗衣费)
我看着他的支出,很是心酸。他说我们公司的人都很好,经常把能卖钱的东西给他
(就是废报纸,不要的包装箱,还有就是过期的宣传品);有次有个女孩还给他一件
衣服(就是宣传用的广告衫),行政部的大姐还让他用我们的办公电话给家里打长
途,只是他觉得不好意思;还有每次在我们这里做事,都有水喝,有时候还有好烟抽
(我无语,我们叫他做了事,有时会给他支烟)。
他最怕的就是生病,哪怕是感冒发烧都怕,最想的就是儿子能考上大学,母亲身体能
好起来,最不想的就是乡干部到他家里去,去了就是要钱(反正现在各种税多,摊派
也多)。他每天6点钟就出来找活,8点钟才能回去,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吃了饭跑到小
卖铺去看电视。我问他为什么不在家乡承包点鱼塘、果园,他憨厚地笑着说,那不是
他们能承包到的,好地方都让有关系的搞走了。他不知道什么叫公民权利,他长这么
大没见过选票。
他知道WTO,新闻里常讲,但他不懂政治,也不懂经济,他只想每天能多挣10块钱,这
样每个月就能有多的钱给母亲买好点的药,给儿子多寄点生活费,给老婆多买件好看
的衣服。他很怕死,因为他要为这个家奋斗,他的母亲,老婆,儿子还要他养活。他
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存点钱做点小生意,能让自己的经济宽裕一些。
这就是一个普通民工的月帐本和自白,全国有7亿这样的人,他在这个群体中算是中等
吧,他们没有远大的理想,他们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底层,他们是这个国家的基石,他
们没有接受这个国家的任何资助,没有享受过这个国家的任何福利,在关键时候,他
们也是最容易被遗忘和欺压的群体,我们甚至于不愿意把他们当作我们这个拥有几千
年历史的文明的一个部分。
我们似乎为他们考虑的太少了。每个人可以扪心自问,你是否注意过他们,你什么时
候考虑过他们。当一个普通民工站在你旁边,他身上的汗臭飘进你的鼻孔,你是否会
掩住你的口鼻。我以前会,但我不知道我以后会不会。我自认为我很爱国,但现在我
认为我以前只是喊喊口号罢了,我无法帮助他们,我能做的就是跑到“爱心1帮1”活动
那里捐几个小钱,帮助个失学儿童。我想,他们需要的不是这种帮助,他们需要的是
整个社会的进步,整个阶级的进步。我猛然间很佩服那些下乡志愿者(包括那些不远
万里到我国乡村里帮助这些乡民的外国人),他们带来了这些人最需要的东西,我却
做不到,其实是根本不愿意去做,我是个小人,一个理论上的爱国者,一条学会了世
故,学会了虚浮,适合窝在温暖环境下的寄生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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