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书推荐<狼牙>--第二章
他匆匆擦干净自己,跑回去穿上常服戴上帽子扎起腰带。他要出操,一个人出操。
只要有他一个人在,侦察大队就没有消失!
这个信念让不年轻的他热血沸腾,他咚咚咚咚跑到操场上。防化团的官兵诧异地看着这个黑脸中校出来,以极其标准的姿势跑步到一片开阔的位置上。他喘着粗气,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激动,一种难违的激动,从战场上下来他再也没有这样激动。
“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侦察大队现在开始点名——”他自己高喊,用浑厚的嗓子高喊。
防化团的官兵都停止了训练,看着这个从战场下来的战斗英雄。何志军的名字他们都不陌生,军报和军区《战歌报》连篇累牍都报道过他和他的那支传奇侦察队的故事。这个被敌人敬畏地称之为“狼牙”的侦察兵英雄,是他们这些年轻军人的偶像。
“何志军!”他自己喊自己的名字,然后高声喊:“到!”
然后就安静了,大家都看他。
何志军心中的情绪是复杂的。
“大队长,还有我。”一个声音从后面低声传来。
何志军回头,看见了扎着武装带的陈勇。
“你还没走?”何志军很惊讶。
“我今天晚上搭车回夜老虎团。”陈勇说,“看见您出操,我就赶紧过来了。我没迟到吧?”
“没有!”何志军点头,“没有迟到,你是个好兵!”
“是,请大队长指示!”陈勇立正高喊。
“陈勇,你自编的少林军体拳还记得不记得?!”何志军高声问。
“记得!”陈勇高喊。
“给我打一栋!”何志军厉声说。
“是!”陈勇摘下军帽放在一边,走回原位站好姿势。众目睽睽之下他哈地高喊一声起手,腿踢正面拳扫背面啪地侧倒。随即拳脚如同旋风一般,一个人的杀声也是震天,周围的防化团官兵都是看得眼花缭乱心中暗自惊叹这帮侦察兵确实不简单。
陈勇在空中一个分腿飞踹倒地后鲤鱼打挺起来又是一个组合拳最后一记弹腿正蹬才慢慢收势。他额头出着汗,慢慢收好腿归置军姿。
官兵们都看傻了,何志军却有一种悲凉的骄傲。
“是坚守,还是抗议?”
何志军立即向后转麻利敬礼:“首长好!”
老爷子脸上是耐人寻味的微笑:“稍息。”
“是!”何志军转身,“稍息!”
陈勇稍息,胸部还在起伏。
“你叫什么名字?”老爷子信步走过来,他居然没带簇拥的随从。
“陈勇,夜老虎团侦察……”陈勇喊着改口了,“首长,我是狼牙侦察大队的!”
老爷子笑笑:“你去吧,我和何志军有话说。”
“是!”陈勇敬礼转身跑步回兵楼了。
老爷子看着何志军笑:“出操给所有能看见的人,告诉他们你的侦察大队没有消失,对吧?”
“报告首长!”何志军高喊,“不是!我出操,是因为我还是个军人!”
老爷子点点头:“那就是坚守了?”
“是!”何志军说,“坚守一个军人的信念!”
“给你两个选择。”老爷子笑笑,“第一,在军区机关给我当参谋;第二,在军区情报部继续当参谋。两个选择级别都是原地踏步,正团,你的军衔都是上校。你选择哪个?”
“我想下去带兵。”何志军很意外,“A集团军的刘军长都跟我谈过了,让我去带他们新组建的侦察大队。”
“刘勇军?他说了不算。”老爷子也有点意外随即笑了,“挖人挖到我的手底下,他吃了豹子胆了?”
何志军咽咽唾沫:“副司令,我本来就是A军的人。”
“你少来这套。”老爷子狡猾地笑,“你24岁从侦察连长位置就被我调到军区机关了,你在A军的时间没在机关的时间长,你算机关的人。”
“副司令,我不想在机关再待了。”何志军苦着脸,“这个机关待得我身上都发霉了,好不容易上了前线带兵,您就别让我再回去坐办公室了。”
“想跑可没那么容易——我说了两个选择。”老爷子根本不搭理他这套。
“没别的了?”何志军看着老爷子的脸,知道没选择以后说:“那我还是回军区情报部。”
“为什么?”老爷子有点失落。
“我不想让别人说老军长任人唯亲。”何志军说,“我是副司令战友的儿子,等于半个养子。我在您身边当参谋,别人会说您的闲话。”
“怕别人说你的闲话吧?”老爷子冷笑,“你提干以前还往我家跑蹭饭吃,提干以后你再没去过!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
何志军不敢说话。
“我从不勉强任何人在我身边,你去军区情报部报到吧。”老爷子转身就走。
“老军长,我不是那个意思!”何志军紧跑几步,“您别生气!”
老爷子转身:“有那么一种军人,是为战争而生的。没有战争的时候,军队就需要把他搁置起来,不能重用也不能放走。放走了是军队的损失,重用了要惹事。你小军子恰恰就是这种军人。”
何志军一愣还没完全明白过来。
“自己回味吧,我没生气。”老爷子笑笑,“我脾气好得很,要不也不能和你爸爸是莫逆之交。没事的时候带女儿去我家看看,我老伴很惦记你女儿。”
“是!”何志军敬礼。
“做好被搁置的准备,你会成为搁置在仓库的一门重型火炮。在没有战争的时期,你就要这么搁置着。”老爷子看着他,“在机关注意同志团结,别让人告你的黑状。”
“我要一直那么在机关待着?”何志军苦着脸。
“不磨磨你的性子,难成大器!”老爷子转身走了。
何志军回味着老爷子的话,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
林秋叶忙里忙外在准备饭菜。看着着慌还化妆了的林秋叶,何小雨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妈,你怎么跟新媳妇似的啊?”
“胡说!”林秋叶说她,“妈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还能跟新媳妇似的?大姑娘了这么说也不嫌害臊?”
“看你换了新衣服还化妆!”何小雨乐不可支,“唉,小别胜新婚啊!”
“你都跟谁学的啊?”林秋叶皱起眉头,“说!”
“还用跟谁学?电视上不天天演电视剧吗?”何小雨换着频道,“这不都是谈恋爱的吗?”
“小雨,你是大孩子了。”林秋叶严肃地说,“可不能早恋!”
“我说我的妈啊!”何小雨推她进厨房,“我跟谁早恋啊?你当我吃饱了撑的啊,就我们学校那帮男生?”
“我看刘晓飞好像就跟你有点倾向!”林秋叶诈她,“是不是?你跟妈说实话。”
“他?!”何小雨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的天呐!妈你够能想的啊?我跟谁也不能跟他啊?!就他那个小屁孩,配得上我吗?”
“那就好。”林秋叶放心了,“大小姐你也动动手,帮忙端菜!你爸马上就回来了!”
“我肚子还疼呢!”何小雨装病偷懒。林秋叶去忙活了,她自己坐在沙发上苦着脸:“刘晓飞?怎么能联想我跟刘晓飞呢?也太没想象力了吧?”
自己房间窗户上的玻璃啪地响了一下。
“讨厌!”何小雨起身走回房间打开窗户,冲下面喊:“刘晓飞,再对我们家窗户扔石子,我就找你妈去了啊!”
刘晓飞在底下花坛上站着嘿嘿笑:“我找你借英语笔记!”
“不借!”何小雨说。
“我就借来抄抄,你的笔记是全班最好的。”刘晓飞倒是不气馁。
何小雨拿起书包,翻出笔记扔下去:“明天到学校还我!”
“哎!”刘晓飞跳起来敏捷地接过笔记还是没有走,看着小雨。
“干吗啊?”何小雨烦躁地说,“怎么还不走啊?”
“我,我……”刘晓飞犹豫半天比划了个蛙泳的动作,“明天下午?”
何小雨气不打一处来,这还没完事呢居然找我去游泳?!她生气地指着刘晓飞:“刘晓飞!你成心的吧!”
“我成心什么的啊?”刘晓飞一脸无辜。
“我恨你!”
咣!窗户关上了。
刘晓飞戳在下面一脸无辜:“不去就不去吧,恨我干什么?”
何小雨气鼓鼓坐在床上,拿起一个排球重新打开窗户往下砸。
“谁啊?!”何志军在底下乐呵呵喊,“我这还没到家小雨就拿排球招呼我啊?”
何小雨探头出去,是爸爸!旁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女少尉。
“爸爸!”何小雨笑着喊,“我不是故意的!”
何志军拿着排球笑:“你老子还以为是手榴弹呢,准备接住了再扔回去!”他跟那个女少尉上楼了。刘晓飞从花坛后面的灌木丛中探出头:“乖乖,战斗英雄回来了!”
何小雨转身跑进客厅:“妈,爸爸回来了!”
林秋叶开始紧张:“啊?真回来了,这么快?小雨看看我这头发行不行?”
“得了,你就是再化妆他也不多看!”何小雨笑着打开门:“爸爸——”
何志军山一样的身躯就进来了,伸出双手:“丫头!”
何小雨就扑到何志军身上撒娇:“爸!你可回来了!”
林秋叶站在厨房门口一阵紧张:“老何,你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何志军哈哈笑,“小雨,我给你带来个姐姐!”
方子君走进来敬礼:“阿姨好!小雨好!”
“我们大队方参谋长的女儿。”何志军笑,“方子君,战场救护队的女英雄!刚刚从A军调到军区总医院的。”
林秋叶恍然大悟:“哟!这就是老何信里常常说的大丫头啊!快进来快进来!小雨,叫姐姐!”
“姐姐好!”何小雨甜甜地叫拉着子君进屋,“你可算来了,我爸爸老在信里说你比我漂亮!我也好好看看,大美人是什么样子!”
方子君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我算什么漂亮啊?何叔叔尽开我的玩笑,在前线他老这么开玩笑的。”
“不错!99分!”何小雨笑着拉住方子君的手仔细打量,“我算98吧!”
厨房里面,林秋叶在拿酒。何志军进来关门,林秋叶一阵紧张:“老何,俩孩子都在呢,你别……”
“就因为俩孩子都在,我才要和你严肃地谈一个问题。”何志军说,“电话里面说不清楚,也不好说。方参谋长的爱人,半个月前去世了,心脏病。”
林秋叶一惊。
“子君还年轻,刚刚19岁。”何志军沉重地说,“她的父亲牺牲在战场上,她还没到家母亲也去世了,孤苦伶仃。现在她又和你一个单位,我想……”
“老何你别说了,我知道了。”林秋叶已经在抹泪,“她就是我亲闺女,小雨的亲姐姐!”
“那就好。”何志军点点头笑着看林秋叶。
林秋叶脸红了:“你这人多大年纪怎么眼睛这么不老实!让开!”
何志军刚刚笑着伸手,小雨在客厅抗议了:“亲热话晚上说,我饿了——开饭!”
“走走走!开饭!”林秋叶如释重负推开悻悻的何志军,“小雨叫开饭了!”
夜老虎团侦察连一排在晚点名。代理排长陈勇上士点名结束,转向旁边的一个少尉:“报告一排长!侦察连一排晚点名结束,请指示!一排代理排长陈勇!”
“各班带回,洗漱准备睡觉。”刚刚上任的肖乐少尉挥挥手,“解散。”
兵们都散了,陈勇解开腰带也要上楼。肖乐拍拍他的肩膀:“我说老兄弟了,你没啥说的啊?”
“说啥啊?”陈勇嘿嘿笑,“你毕业了我给你让开排长位置天经地义,你别以为我会跟小孩似的闹意见啊!”
“要不是你闹着要上前线,去陆院的名额就是你的。”肖乐递给他一根烟,“我也后悔,当时我心想歪了以为仗还有的打。结果我毕业了,仗也打完了。你过瘾了,一等功臣战斗英雄!”
“球!”陈勇让他点着烟,“咱们弟兄说那些虚话没什么用,我已经超期服役了,今年必须转志愿兵。到时候你给我说句话,我离不了部队。”
“你不提干太可惜了。”肖乐感叹,“天生的战士,我在陆院到处可以听到你的消息——出身少林俗家底子的西线第一侦察勇士!”
“记者们胡吹的。只要我能留在部队,干部还是志愿兵都无所谓。”陈勇笑笑,“走吧,熄灯号要响了。”
熄灯号吹了,兵楼的灯光陆续熄灭。军营进入了夜的梦乡,安静祥和。
一排一班宿舍,陈勇的床空着很整齐。战士们司空见惯早就睡觉了,陈勇躺在一根窗户拉到门栓着的绳子上,鼾声如雷。
没有战争的痕迹,只有一个安静的营盘。
战争结束了,战士还存在,这可能就是亘古不变的悲剧。
每天带着公文包和茶杯去军区机关大楼上班的何志军上校可能就是这种悲剧。被剥夺了最后一点带兵的乐趣,他只能老老老实实出入在自己的办公室。上班,开会,研讨,研究;下班,回家,吃饭,洗澡,睡觉。
下基层侦察部分队的机会也很多,但是何志军不能发言。不然基层干部会有意见,虽然他看着战士们就嗓子痒痒想训话,但是他自己明白轮不到他。
唯一支撑他的只有一个信念。
——如果明天战争来临。
老爷子留下他,就是因为这个;他不离开部队,也是因为这个。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一场明天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临的战争上。何志军感觉自己象陷入一个悖论的怪圈——如果明天战争来临,自己要上战场;如果明天战争不来临,自己要当兵等着。
前战斗英雄何志军上校就这样苦苦等待着。
等待着明天来临的战争,等待自己生命的第二次辉煌。
“战争爆发了!”一个年轻参谋一把推开作战指挥大厅的门脸色激动。
正在海湾地图上分析的军官们都抬起头。
“打开电视!”老爷子命令。
作战值班室的大屏幕电视打开了,海外新闻频道在现场直播。海湾地区上空一片火光冲天,高射炮火和巡航导弹、炸弹的巨大爆炸让城市的夜空如同白昼。
何志军看手表——1991年1月17日早晨7时30分,换算成战区当地时间就是2点30分。
熬了一夜的老爷子和他的将校军官们都没有任何语言,站在大屏幕前注视着现场的炮火硝烟。年轻的参谋们开始忙碌,各种现场资料和情报通报迅速从电传电话传来。
强大的空中火力不断压制着夜色当中的海湾地区。高射炮火的密集射击没有什么显著效果,相反会引来更为猛烈的轰炸。一边倒的战争态势一开战就非常明显,掌握了现代化高科技的联军在对一支80年代的军队进行毁灭性的狂轰滥炸,结局在开战以前只要稍微有军事常识的人就心中有数。
从战争当中学习战争,不仅是要学习自己的战争,也要学习别人的战争。
关于特种部队和特种作战的资料情报迅速在何志军面前摞成更厚的一摞,他不是老爷子要操心战争全局。作为一个主管军区侦察业务的参谋,他的首要任务就是搞清楚自己的行内事。
1991年的海湾战争对当时的中国军队是一个重大的转折点,这场一边倒的战争对正在进行现代化改革的中国军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许多军官彻夜难眠,关注着这场战争的进程,包括何志军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上校正团参谋心里都在思考着同样一个问题:
我们如何打赢这种高科技条件下的局部战争?
“海湾战争的战略战术运用表明——诺曼底大空降已经成为历史。”
空军空降兵下士张雷看着眼前的围棋,对面前的空降兵大校张师长淡淡一笑。
“谈谈你的看法?”张师长没有什么表情,举手走棋。
“空降兵在现代防空条件下在第一个运输环节就存在着很大的危险。即便运输机群不顾危险冲过炮火,伞兵在空中也没有任何防护能力。”张雷也不紧张注视着棋盘,“当幸存的伞兵从空中屠杀落地下来,只携带轻武器的伞兵们也要面对敌机械化部分队的围剿……你这一步走得不错。”
张雷落子,张师长喝口茶看着棋局:“你的意思是空降兵已经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绝对不是。”张雷抬起头,“可以预见,在未来空降兵作为快速反应部队的重要组成力量还要加强。这种强大的机动能力和部署能力是别的兵种难以比拟的,无论是伞降还是机降,整师团的空降兵部队部署在战区需要的位置易如反掌。这种战略机动能力可不是开玩笑的,犹如我现在要下的这一步旗——下对了,你就输了。”
“那么自信?”张师长笑着落子,“你看看现在的局势。”
张雷嘿嘿一乐:“师长大人,你输了。”
他落子,收了一大片白子。
“已经成为定局——小股突袭的特种部队在战争当中的作用将会加强。在敌后侦察、信息引导等等方面,产生着绝对性作用。”张雷看着张师长笑着说。
张师长也一笑:“但是你不要忘记,达到这一点的前提是你的后方指挥部信息处理能力和战场适时指挥能力要达到某种和谐。吃太多了消化容易不良,乐极生悲啊!”
他果断落子,张雷一惊,棋盘风云直下。黑子的大好局势因为这一子彻底告终,虽然还没有结束但是谁都知道不用再下了。
“输了。”张雷无奈地笑。
“你还会服输?”张师长哈哈大笑。
“看输给谁,输给老子不丢人。”张雷起身给张师长茶杯加水。
张师长笑着看着182身高的儿子给自己加水:“果然比当兵以前成熟了。”
“那你还真看错了,我没什么变化。”张雷一脸坏笑,“只是我学会控制事态的发展,不要严重到传到营以上领导的耳朵里面。”
“臭小子!”张师长点着烟,“什么时候去陆院报到?”
“当然得等开学了,张师长不是明知故问么?”张雷递给他烟灰缸,“接下来是问我毕业什么打算,对吧?”
“你知道就自己说。”张师长看着聪明过头的儿子。
“我想去特种部队。”张雷说。
“我们空降兵不是特种兵吗?”
“那是传统的概念。”张雷说,“我军传统概念当中除了步兵都算特种兵,我想去的是真正的特种部队——目前只有陆军有特种部队,各个军区都在陆续组建自己的特种侦察大队。”
张师长非常失落:“怎么?瞧不上空降兵军直侦察大队了?不就少‘特种’俩字吗?虚荣!”
“爱慕虚荣是年轻人的天性,也是专利。”张雷脸上还是那种自信的笑,“侦察大队和特种侦察大队相差的肯定不仅是两个字,这是一个划时代的变化。我希望可以投身到这种变革当中,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军队和你想象的可不一样,你别想得太好了。”张师长提醒他,“你才19岁,人生的道路还很长很长。军队不是理想王国,一个职业军人要有最好的努力和最坏的打算。再说空降军早晚也要组建自己的特种部队,你留在空降军不更好吗?”
“我等不及了。”张雷说,“我为自己是一个天生的伞兵而自豪,但我们军属于空军。遇到战争和边境冲突,我们是作为战略力量使用的,上战场的机会太少了。陆军的特种部队这种机会肯定多,再说我去陆军特种部队不也能多学一手吗?学了陆军特种部队的长处再回空降兵,不也对空降兵部队有好处?你老说生命在于学习,我年轻要多学习多锻炼……”
“行了行了。”张师长笑着起身,“恐怕你是更想离开我的阴影吧?现在生命在于运动,把我的伞兵靴拿过来,跟我去跑五公里。明天你就回孝感了,很久没和我跑五公里了。”
湖北黄陂空降兵某师部大院外面,一老一少两个穿着迷彩服的军人在山上跑步。落日的余晖映在他们的脸上,均匀的呼吸一致的步伐。伞兵靴踏在土路上都是一个节奏,犹如音乐的鼓点。张师长低声哼起了《空降兵战歌》,这首从小就熟悉的旋律让张雷不由自主合着唱起来。张师长笑着看自己已经长大的儿子,大校父亲和下士儿子就这么笑着对视着。父子的歌声逐渐强起来,在山间回荡:
“战歌如雷,马达如吼,英勇的空降兵冲向敌后……”
在正团级别的政工干部里面,耿辉算是年轻的。33岁的陆军上校,又立过战功,兢兢业业从基层连队的指导员位置上干起来,甚至名字还被列入军区后备人才储备仓库——由此可见不是善碴子了。
一个电话把他从A集团军直侦察大队召到了军区司令部机关,打这个电话的人他不仅认识而且熟悉。这个在战场上如同战神一样彪悍的男人在电话里面如同孩子一样兴奋:
“赶紧来!来晚了就没你的好事了!”
耿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驱车到了军区司令部。在等待的时候,他习惯性地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腹部,这个胃病已经困扰了他很多年。在前线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子,也算侦察兵的职业病。为了更好的精神面貌,他吃了两片胃药,喝了一杯白开水。
捂着肚子脑子却还在乱七八糟想着被这厮召来的原因,那边一个参谋已经过来了:“耿辉政委是吧?”
耿辉站起来:“对。”
“跟我来,副司令和直工部长、情报部长要见你。”参谋很客气。
耿辉愣了一下,基层侦察部队的团级干部被军区副司令和军区直工部长、情报部长同时召见可不是什么司空见惯的事。他急忙戴好军帽,跟着参谋通过长长的走廊的同时双手已经从上倒下整理了本来就很笔挺的常服,让自己的军人仪表保持在最佳状态。
走进小会议室,他第一眼看见的不是将星,而是那厮黑得吓人的脸。脸上还有坏笑,洋溢着孩子一样的兴奋。愣了那么一下他才赶紧立正敬礼:
“报告首长!A集团军侦察大队政委耿辉奉命前来报到!请首长指示!”
“稍息吧。”老爷子淡淡地说,看着他的眼睛。
耿辉目不斜视,保持着标准的军姿。
直工部长是个严谨的老人事干部,他看着眼前的资料微笑问着:“1976年参军在C师侦察营,79年参加南疆保卫战,85年再次上前线任军区侦察大队连级分队指导员,88年下来的时候就是营级中队教导员;前后两次在政治学院进修,写的论文登在全军政工刊物上作为重点推荐。一等功1次,二等功三次——好你个耿辉,你居然从我的眼皮底下溜到A军去了?”
耿辉不好意思地笑笑:“首长,我离不了侦察兵这个行当。军区直属队没有侦察分队,我就得自谋生路了。”
“果然和何志军对脾气!”情报部长靠在椅子上笑,“怪不得他想也不想,就点了你的将!”
“点我?”耿辉很纳闷,再看何志军一脸坏笑着急了:“我不适合在机关工作啊!”
“你回去交接一下,明天来军区司令部报到。”老爷子挥挥手,“事情就这样定了。”
耿辉不敢再多说,但是还是小心地说:“首长,我真的不适合在机关工作……”
“知道,没要你来这里坐办公室。”老爷子没什么表情,“你来军区直属队工作,和何志军搭档。”
陆军上校耿辉傻了眼,军区直属队?——防化团?电子对抗团?军犬基地?……——想来想去还是作战部队的就这么几个单位,怎么何志军改行不算还拉上自己?真看不得自己在下面侦察部队过瘾要拉自己淌军区的混水?
“回去吧。”老爷子说。
“我们军长知道吗?”耿辉这是最后一招,虽然他自己都知道不堪一击。
“刘勇军那边放不放,不是他考虑的。”老爷子不动声色,“他不满意让他来找我。”
得,最后的防线也被击溃了。耿辉只好举手敬礼:“是!”
“我去送他。”何志军笑着跟他出去了。
一出会议室,耿辉就急了:“我说何大队长!你是不是见不得穷人过年啊?”
“啊!不能光你自己过瘾,我得让你跟我一起走华容道。”何志军哈哈笑着揽着他的膀子,“走走走!我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啊?”耿辉真不高兴了,“我在野战军干得好好的,你给我拉军区来算怎么回事?你自己跟我说多少次这军区机关不是你能待的,事儿太多!那你怎么知道就是我能待的?”
“啊!”何志军一点都不生气,“不是说让你跟我去军区直属队吗?”
“那能一样吗?”耿辉苦着脸,“你让我去玩防化玩电子对抗玩养狗,我有那个脑子吗?”
“不还有二十多个仓库吗?”何志军眨巴眼睛。“我当仓库主任你当仓库政委,多好!”
耿辉真的无奈了:“老何!你这不成心摧残我吗?”
“走走走,庆祝一下!”何志军还是没生气一脸坏笑。
“庆祝什么?庆祝我们管仓库?!”
“庆祝一下A军区有了一支新的直属队啊!”何志军笑。
耿辉没明白。
何志军凑到他耳边:“A军区特种侦察大队,代号‘狼牙’!”
耿辉半天没缓过神色来,随即指着何志军的背影严肃地:“你别蒙我!”
“蒙你什么啊?我多大年纪了还跟你玩这个把戏?”何志军头也不回,“去不去?你不去我可自己找地方喝酒去了啊!”
耿辉脸都笑烂了:“去去去!今儿晚上我请客!”
“拉倒吧,看你那脸黄的跟苦黄瓜似的!”何志军笑着在前面走,“李东梅肯定是把你给经济管制了,还是我来吧!”
两个老战友老上下级笑着走出机关大楼,径直走向耿辉的吉普车。
“什么事儿这么美?”一个哨兵纳闷。
“升官发财死老婆,跑不出这几个。”哨兵班长头也不抬在填出入单。
如果他们知道,这两个陆军上校只不过是平级调动使用肯定会觉得无比惊讶。
“理想”,或者说“梦想”这个词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理解的。
何志军喝了不少,没醉不过脚下有点忽悠。耿辉要连夜回部队准备,送他到楼下就赶紧走了。何志军左忽悠右忽悠上了楼,到了门口咣咣咣敲门。他从不带钥匙,而家里也总是有人,林秋叶这多么多年了已经习惯了在家等他。何小雨来开的门,捏着鼻子就叫:“哎呀,怎么喝这么多酒啊?妈——你来看爸爸啊!”
何志军忽悠着就进来了还唱:“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林秋叶赶紧给他按倒沙发上,浓茶就泡上了:“抽风吧!你就抽风吧!小雨咱不管他,让他自己跟这儿抽风!”
何小雨哎了一声就回去看书了,高三了有看不完的复习资料。
林秋叶把热毛巾从洗手间拿出来给何志军擦脸:“怎么喝这么多?跟谁啊?”
“小耿,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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